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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▎幻
 
 之一:幻觉
 
 眼角不断有人渗出。与风向的夹角
 并不能成就他们之间的关系。
 潜伏于风声里的婴儿,缺乏母乳而凶猛。
 请列队,请保持安静。
 请在一声啼哭后四散奔去。
 
 之二:《幻视》
 
 樱桃树陷入井底的季节
 你开始在木板上摆弄骨头
 你数数的时候偶尔出神。
 
 窗外,野蔷薇开花艳如亡灵
 你摆弄的骨头在枯萎
 花落的瞬间你一直在出神。
 
 之三:《幻听》
 
 夕照或缭绕,不是一种动作
 是叹息无声。墙壁不是用来抵挡和依靠
 是孤独与呜咽。奥施康定不是药物
 是麻木和喧嚣……在你的房间
 无法关闭任何器官。
 抽屉和木箱总是吱吱呀呀。
 梳妆台和镜子总是吱吱呀呀。
 那些空罐子空瓶子总是吱吱呀呀。
 就连相册里的草木也总是吱吱呀呀。
 你走后,风声从未停歇过
 与墓碑的宁静相呼应,整个房间挂满了耳朵。
 
 2024-05-07
 
 
 ▎遗忘
 
 十年来,围着同一株枯松转圈
 每年一圈,每一圈都向下沉陷一千公里
 每一次都有一个母亲重生
 每个母亲都将在旋转的终点再度死去
 巨大旋涡中,我已拥有十个母亲
 每一个都止于一岁
 她们加在一起,已整整十岁了
 一万公里深处的火焰
 熔化了所有殿堂
 现在,唯以忘却换取更大的离心力
 要从涡流中心逃脱
 并带走最后一圈里的母亲
 要告诉她,已满十岁了
 最后一个就足够
 我也正在老去,无力继续旋转
 我犯下的所有过错都将被旋涡冲刷一空
 还要请她转告另外九个
 忘掉柏树旁的墓碑
 忘掉墓碑上的名讳
 那些错乱的骨头属于另一个替身
 九重之外,有数不尽的复生
 
 2024-05-11(母亲节前)
 
 
 ▎今日
 
 今日,于第一声鸣叫中脱生
 又于第一滴雨点中醒来。
 对着镜子说早安,请你出来
 或者后退一步,容我填入一张陈旧的稿纸。
 今日,我们之间旧账即将偿清
 余下的除了握手言和,便是各自安好。
 所及之空各半,之物均沾
 我爱过的人你替我忘记
 你记恨的人我会试着视其为友。
 今日,火焰又弱一分
 被照亮被灼烧的部分随之暗淡
 尼采缘何复活?你的迟钝成全了我今日美德*
 我们甚至是相视而笑的任何人。
 今日,绳索松驰下来
 刻度宽容些许。午后至黄昏
 从落叶上读到的点滴质疑,又爬回枝头。
 你像往常那样在树下打盹
 我隐于侧,将一本哲学翻到渐枯的水位。
 今日,就任头发短去一截
 任胚芽萌发。趁夜色降临
 将他们生下来,并哺育长大。
 今夜,你牵着父亲,我牵着母亲
 我们四个,共同消磨并爱着同一具枯燥乏味的肉身。
 
 (注*:尼采语:无需时刻保持敏感,迟钝有时即为美德。)
 
 2024-05-26(母难日)
 
 
 ▎421-6-701
 
 你转过弯道,从菜地去往埃兰迪尔的时候
 我正靠在你的墙上,等着接收你发出的第一束光
 变身为公式里的未知数
 并被慧星的第二十一块碎片击中
 如果你迷路了,忘记了自己的所有称谓
 也没关系。看看临别那条“到了之后给我发个信息。”
 如果仍旧失忆,听说那里也有钟声
 和家里的老摆钟一样,能发出相似的频率和信号
 也许在洛希极限的边缘,你会看到一个孩子
 正靠在那面朝西的空墙上。倘若所有这些
 都不能唤醒一个母亲,那么换个身份
 旅行者?玛丽亚?泰勒斯还是李聃?都可以的
 下次见面,我还带着你的苦味:
 空谷仓,坟头草
 老槐树的鸦鸣,瓦梁上潜伏的蛇行
 想必无需再问“你是谁,来自哪里,要去何方”了
 
 2024.10.7
 
 
 ▎每次死亡都成为启示
 
 描述爱并无定势,可以行走可以坐卧
 甚至可以躺在所爱之人的怀中,成为被爱的那一半
 描述死亡不行,你得孤身一人
 你要远离而非靠近,更不能试图融入
 
 需要道别的人太多,通常我并不伤悲
 比起莫须有的来生,我更愿意谈及他们幸存于世的证据
 譬如父亲仅有的两滴眼泪,母亲白纸一样的手
 譬如映山红和花红树,一个反复盛开,一个枯亡很多年了
 
 直到某一天,我试着将他们搬进诗歌
 坐在昏暗的灯光下,或者游离于喧嚣的人群
 恍然间时空已穿越十多年千余公里,那些证据正在丢失
 哦——原来道别早就完成,怎能不悲从中来?
 
 2024.10.3
 
 
 ▎将我变成羽毛
 
 临行,习惯性地坐在你身边的草地上
 等烧完的纸由红至黑至灰
 等风起,你飘起来,我便可以离去
 
 忆及少年时,你总是目视载着我的客车转过山嘴
 扬起的灰尘完全消失,而后垂首折返
 回到黑瓦片下,青砖屋内
 
 两种送行之间,守恒从未停止
 直到那个黄昏,你垂下翅翼般透明的手
 你已经无力将仅剩的空壳推向我
 
 等我最后一次归来,等渐冷的光
 从花白的发丝间落下,你终于升起来
 我携着你的全部,变身为一支沉重复加的羽毛
 
 2024.09.12
 
 
 ▎你的手指会冷吧
 
 最后一个黄昏,你以毕生之力
 将手举过枯焦的胸部,我从床榻一侧看见
 透明中泛着落日的微光
 
 几天之后的早晨,我掏出一方旧手帕
 垫在你僵直的右手下面
 我希望,它能替我挡住松树林吹向你的冷风
 
 又三年。你三岁的骨头被抹上了桐油
 我坐在十米开外的苦栗树下
 看着你的子孙围成一圈,为你遮挡并不存在的阳光
 
 这十年来,我的手指红润,我的关节偶尔发热
 我用它们弹琴,写字,叙述无谓的爱恨
 我知道,带上它们就是带着你,带着生离死别的荒凉
 
 2024.09.20
 
 
 ▎秋天和他的誓言
 
 逝于春夏的人也会在秋天结果吗?
 我曾多次诘问,却无人回应
 究其根本,或许是我潜在的拒绝占据了上风
 
 父亲走后几年,我才知道映山红是能结籽的
 母亲种植的花红树居然开白色的花
 它们对我的拒绝,更加隐秘
 
 而今,余下的秋天又少了一个
 我们早已习惯在墓碑前沉默
 开花或结果,不会成为我们达成谅解的唯一呈现方式
 
 2024.09.21
 
 
 ▎瓦砾
 
 要理解一块碎片的苦心
 理解它从一捧泥水和一片火海中脱身的快感与痛楚
 我会选择黄昏,夕阳落下时分
 或者入夜,月色和魂魄一样轻薄之时
 我抓住它,抓住的
 是十年百年还是千年?
 是隔壁匠人咽下药水时的一丝诡笑
 是远房表兄系上绳索的那双手
 还是偷情女子递给喜爱之人的半截舌头?
 月光掠过,它有清寒的倍数
 雨点打在身上,它是人间听不见的哭声
 在我的故乡,那个皖南小山村
 新楼替代了旧屋,琉璃替代了青瓦
 随处可见的碎片,黢黑 ,孤独,无力
 它与我的最后一次关联,是活在母亲的旧厝上
 它替母亲承受着荒废的日月和雨露
 它被卸下弃之荒丛的那年,母亲又三岁
 它吸附的烟火什么时候才能醒来,还会不会醒来?
 
 2024.09.24
 
 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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