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◎更多时候我们会到江边去吹风
 从甬道流往滩涂,荒蛮的白色泡沫上,坐着
 奋力摇撸的人。且颂赞歌,喘息以江河
 
 假歧义,筑光阴吟另一部《怀沙》
 上声读遍。谱系棕黄的苟且笃行着苟且
 
 祭往汨罗汤汤之水的便不是屈子
 仓促的龙舟和黄酒来不及落泪,一日仓促
 雕不完祝祷家国的冠语,更
 肃不尽刻意误读出高歌长虹的江上舟楫
 
 你知道,冤你者比你更懂你委屈
 你也知道,噩噩者逐波必不懂你
 你投不回两千三百年前的江
 你也镀不出商女逶迤后庭花的卓卓金身
 你被悲悯困住的灵魂羁绊了肉身
 你举杯在风里,轻念:安康
 
 “一匹马,顺着甬道奔袭
 月光越过你的肩膀,洒了满地
 满地槐香便也睡去……”
 
 
 ◎我把年少时光的回忆煮在饭里
 
 雪,并非失约
 在异乡
 粉紫色三角梅爬满骑楼的老街上
 形容北方的词,总是
 像匆忙中
 被时光遗失的我
 车、马、邮件
 一餐、一饭
 总能慢过木心的诗
 慢过
 叮嘱和期冀
 缓缓地
 在味蕾间酿出
 取悦记忆的全部嗜好
 
 
 ◎我是一朵睡着了的火焰,来到你家乡
 
 我,是一朵失眠的花
 燃在黑乌乌的胡笛声里的红蓼
 会趁季河涨水
 饱饮奢欲,开出
 成穗的胭脂与寂寞
 
 我,是浓夜里的莲
 是你点染星子时惊扰了我
 安眠红尘的
 半生独孤片片瓦解
 你说废墟上翠绿的莲心可解世人的心毒
 
 我,是倚上枝梢的浅盼
 朝颜的号角
 集结成蜂蝶的嘤嗡与爱慕
 虚弱着
 七月湿热的雨与成熟
 
 我,是初春
 尚未苏醒的瑞香,隔着女校
 郎朗书声阅读清风燃退的同里古镇,退思
 一步一摇的折扇内
 暗藏了火种
 
 
 ◎被风吹老的事物记忆犹新
 
 
 七月云层再次显露龟裂,它们——
 “好小啊”一栋无法称为楼宇的建筑,一段不肯承载回忆的静物
 又或者只是一席雨、一弯河、一封晨夕、一套马车
 从那个转角走来。“要,再来一杯吗?”
 你坐在角楼下的露天酒吧,仿佛在等一杯马提尼
 又仿佛不是,你只是等晚霞撑起残杯,可
 这等待已持续了好几个光年
 
 
 
 
 ◎唤醒一条河流 当承诺无法弥合时她把门推上了
 
 一点一点行走在库索图阿
 雪后泥泞的路上
 丈量正如倾斜的风标
 把长长的影子投向正渐渐出离的
 黎斯凯基山脚
 
 其实这些并不重要,我
 只是杜撰了开篇
 在真正的魁北克,唯一筑有城墙的回忆中
 圣劳伦斯河上飘荡着的才叫眼泪
 而那个故事短促得令人心疼
 
 所以,我还是继续
 讲我假设的城
 她从某个初冬离开了他,和
 那间用黄油、谎言、苹果酱、爱和冰冷交织的房子
 
 
 ◎冬天的,春天的,同夏天的一样的,我讲树
 
 种植
 它便真的与我一样
 
 惧怕生枝,繁衍
 
 唯有依托逃亡来拯救
 我,就要死了,终止这无休止的喧哗
 [img=800,240][/img] ◎在老虎身上裹一层红布 
 暗影曾来自捕声者与风的格斗 大马士革纹饰上 打着瞌睡等待火焰的焦糖 槭树翠色高光,以及 温莎留在瓷碟内渐渐干涸的品红 
 这些,并不佐证 该更荒诞些的 
 通常傍晚的地铁,会 刺穿闹市 回到长满曼陀罗花的内陆 
 深夜 裹在梵蒂冈城猩红色教袍内的拉尔夫哭泣 有关光的预言顺着瑞士卫队脚下的石阶坍塌 乌鸫飞出来 猛犸象奔出来 孟加拉虎冲出来 十难在红布的遮挡下,跃跃欲试 
 
 ◎他在一部经书中诵读玫瑰 
 雪泥鸿爪 破云附梦 选在愈发接近时放下 蛛丝的垂坠,总是 轻轻颠簸 将梵唱从水中打捞出来,搁置在 月色围拢的禅堂 于是 入木的菩萨 被从树心拉出,留下满身刻痕 花香被沉潭 纤纤缕缕绕紧木鱼的晚课 一声,两声,千百声,静无声…… 
 
 ◎我们住在绿叶上 
 那一天 来自珠科河的雨 终于停下来 留下 依旧炎热的傍晚 岸边 前几日躲进草窠子的孑孓 业已成年 也该飞出觅食了 而我们 干了这杯就散了吧 七月总有讲不完的树,喝不完的茶 爱不完的姑娘 和原谅不完的夕阳 走吧 路,还很长 
 ◎淡蓝的从远外涌来
 
 风标仍旧 凝固一样指向正北 沼泽上细碎的小冰渣依旧蚂蟥般 折腾她的脚踝 头巾下碎发仍旧 不时散落蹭疼酡红的冻伤 老迈的伯尔尼兹山地犬仍旧守护着它的羊群 在那个遥远的地名上,时间 都变得可有可无 唯有风 当它们吹透整个郡县时,湛蓝混合纯白天空 就回来。迷人的消息也会一 一传递过来 
 ◎谁提着闪电的鞭子,谁就是我远方的人
 
 作为一场思维的死亡 我承认,我才是最习惯缺席的那个 当你们坦露燃烧时,飓风就在隧道的另一端 当红蓼开始流淌出花蜜时,失望就坐在茶台边 而当游戏焦灼,言辞嘲讽时,我却笑了 面对满地碎裂的光,我的笑声 有些虚弱。把那朵梨花 迫不及待领到眼前时雨还没有来 你只是提着钥匙,站在 离远方和暴雨只隔一箭的地方 [img=800,240][/img] ◎比月光更大的雨一滴一滴落在石楠树叶子上 [img=800,240][/img]小轩窗内
 芭蕉将影子
 从午后一直摇到夕照垂暮
 傍晚,风起
 我对他说,易安的夜就要来了
 比月光更大的雨
 一滴一滴
 落在石楠树
 咚咚作响的叶子上
 ◎黎明要出现的地方
 
 在别处主角们又拿到风花雪月的脚本,在别处
 人们竭尽全力
 活出自以为令人艳羡的光
 在别处,摇曳一再脱发的消瘦或臃肿
 没来得及碎裂的露珠
 会于正午前,袅袅娜娜飞升,在别处羽化
 回应祈雨者的召唤
 在别处
 瑶光从天幕落回人间
 会佩在腰间吗?问我的姑娘
 如今,亦在别处
 天,就要亮了
 礼貌的鱼肚白,将依次濯洗着
 那些即将到来的地方
 
 
 ◎多想在一块草坪上呆一下午
 
 不去读南溟,那只杯子下的逍遥于自在
 也不读长安,自半臂、幞头到后视镜里远去的树的纵深
 游云未倦层风寐是我强加予风景的负累
 手边叮咚作响的电话
 又是谁予我的?
 那接起后,又拨出去的呢?
 
 
 ◎想看你夜间的繁华
 
 还,记得喊你方将的日子吗?
 我说:嘘……别出声
 那时候洱海奔跑着
 苍山就停在月光下迎她
 客栈,躺在我们身后,挡住了
 来自城里裹挟迷迭香金酒与霓虹的风
 而我们也许都不记得了——其实
 那天月眉很细
 风也很细
  ◎站在七月的肩膀上
 
 不止七月
 更不止流火
 当时光可以成为借口后
 就学会了谅解
 自己
 或另外一些自己
 光阴,其实还算慷慨
 会把青春还给渐渐老去的情歌
 也会让人试着相信
 这尘世
 风很大时有花开,名曰半夏
 
 
 ◎同样都是大哭一场
 
 当更细小的风吹再也无法撼动七月时
 艾米莉记起漓江上撑篙的村妇
 那双被戏称红斑绿绣手臂
 藏在她
 浸湿汗水的薄衫下
 背后的故事,艾米莉曾在
 那场她酒醉大哭的夜里对我提起
 她说,比起红斑绿锈,她遇到的人就是枚君子
 她还说,那个女人
 竟然没哭
 直到死去都一次没有
 
 
 ◎在中国,只有我窗外的荔枝是最甜的
 
 从七月初,到
 十月初
 所有红色花朵都开了
 而你却说
 “所有的所有是个伪命题”
 那么,在中国,这次我不说所有了
 我说只有
 例如“只有我窗外的荔枝是最甜的”你
 并不反驳,指着窗外,说
 周末我们去爬阴山吧
 
 
 ◎一群羊在乌鲁木齐走成一条河
 
 哥告诉我
 每年六月,走敖特尔的人
 赶着羊
 从星星低垂的地方过来
 路太远了
 他们会停下来抽烟、喝酒、打牌
 羊也停下
 躺在地平线上
 哥又说
 送信人走后就回了城里
 在那儿
 云朵和羊一样
 躺在地平线上
 长长的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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